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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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和大多數人一樣, 沈晚對書法的了解僅限於皮毛,只能依照個人審美主觀地判斷字跡好看與否, 她能寫出來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也多虧了原主的身體記憶。因此對真正多年刻苦研習, 能寫出一手漂亮毛筆字的人, 她還是由衷佩服的。

沈晚記得很清楚,上一次雍王府的回覆字條傳回來時, 荷白信誓旦旦地說是青蘇親筆寫的。眼下再看這庚帖上的字,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?

想通了這點, 沈晚臉上的笑容不由摻了點微妙的寒意。

沈川看在眼裏只覺得後背一涼, 以前沈晚生氣折騰他時的恐懼感油然而生, 在求生欲的驅使下,沈川蹭地一下站了起來:“晚晚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, 你這帖子寫完了回頭讓人送我院子去就行,我先走了。”

說完, 他不管手裏大雁的抗議哀鳴,又抓著它一陣風似的刮出了屋子。

沈晚一怔, 好不容易才積聚了一點兒的火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,不由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。半晌, 她又記起之前的疑問, 將梔初叫進了屋裏,“你怎麽會覺得我喜歡雍王殿下的?”

梔初眼裏的笑意一僵, 就連站姿也變得規規矩矩老老實實, “小姐……”

沈晚最受不住梔初揚著白嫩嫩的包子臉向她撒嬌的畫面, 只得板著臉佯裝嚴肅道:“回答我的問題。”

“這個, ”梔初猶豫了下,見逃不過了,只得小聲道,“奴婢其實也是揣測的,雖然您表現得不太明顯,但奴婢還是感覺到了您對雍王殿下的態度很特殊。”

沈晚微微皺眉,沒說話。

見她沒有生氣,梔初的膽子大了些,臉上又多了點笑意:“小蘭前兩天出府采買聽說書的人提到一句話,用來形容您倒是很合適。”

沈晚心裏生出種不妙的預感,但她還沒來得及打斷梔初,就聽小丫頭脆生生地道:“叫愛在心口難開。”

沈晚:“……”

梔初察覺到她神色不對,也不敢插科打諢了,小聲詢問道:“小姐,難道您不喜歡雍王殿下嗎?”

沈晚喉嚨發幹,澀著嗓子咬牙切齒道:“喜歡,我怎麽會不喜歡雍王殿下呢?”

雖然這般說著,她的神態卻明顯不是那麽回事,梔初直覺好像自己闖了禍,一時噤聲不敢說話了。

一室寂靜中,沈晚也慢慢回過神。

若是真像梔初說的,她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對陸湛的關心很像是傾慕所致的話,那陸湛突然求昭文帝賜婚倒是也有可能。畢竟她一直防著荷白,卻忽略了木蘇的存在。

定了定神,沈晚低聲問道:“木蘇的房間你去過嗎?她有沒有養信鴿之類的動物?”

梔初一呆,搖了搖頭。

“這樣……”沈晚邊思量邊叮囑她,“這會兒木蘇不當值,應該在房間,你去她房間看看,如果發現鴿子之類的小動物,就找個借口帶過來給我看看。”

梔初兩次進屋,沈晚兩次都提到了木蘇,她再單純也不由多想了些,聽到沈晚提到信鴿臉色更是一變。沈晚看得哭笑不得,無奈地擺了擺手:“不是你想的那樣,木蘇沒什麽壞心思,你該怎麽和她相處還怎麽相處,無需懷疑她。”

梔初臉色這才好了些,行了個禮就急匆匆地往木蘇房間去了。不到一炷香的工夫,梔初就折了回來,手裏似乎捧著什麽東西。

“小姐,您看!”梔初將攏著的雙手微微展開,片刻後一只毛茸茸小腦袋探了出來,小小的喙裏發出啾啾的叫聲,兩只晶亮的豆眼似是好奇一樣還眨了眨。

和沈晚的視線對上以後,小家夥偏了偏頭,突然雀躍地撲棱了下翅膀。梔初一時沒防備,竟被它掙脫了,她還沒驚叫出聲,就見那小家夥一頭紮進了沈晚的懷裏,兩只細細的小腳來回蹦跶著,努力地把小腦袋往沈晚手心裏蹭。

梔初一臉訝然,半晌才幹巴巴道:“小姐,這雲雀是您養的嗎?”

沈晚其實也有點搞不清楚狀況,卻仍是堅定而緩慢地搖了搖頭,那小雲雀見狀啾啾叫了兩聲,吸引到兩人的註意後也模仿著晃了晃腦袋瓜。

梔初死死忍著笑,“小姐,這雲雀怎麽那麽喜歡您啊?剛剛奴婢拿它過來的時候它還發脾氣了,您看,奴婢的手心現在還紅著呢。”

沈晚用一副“我怎麽會知道”的無奈表情瞥了她一眼,擡手輕輕按住在她腿上撒歡的小雲雀,有點頭疼地問道:“這雲雀,是在木蘇屋子裏找到的?”

梔初點點頭:“木蘇說是前些日子在院子裏發現的,當時這雲雀受傷了她就幫忙包紮了下,結果它傷好了之後就不走了。”

沈晚點了點頭。這倒是一個可以用來遮掩的好借口,若是她之前沒發現疑點的話說不定也會信了。想了想,她問道:“你用什麽借口把雲雀帶出來的?木蘇不會懷疑吧?”

“不會的。”梔初信誓旦旦地說,“這雲雀沒裝籠子裏也沒鎖住爪子,自由的很。趁著木蘇去小廚房煲藥膳的工夫,奴婢就偷偷將它帶出來了。臨出門奴婢還特意看了一眼,木蘇房間的窗子是開著的,不會懷疑到奴婢的。”

梔初這幾句話幾乎把沈晚的猜測給落實了,她若有所思地看了那小雲雀一眼,壓低了聲音交代道:“以後荷白和木蘇在的話,你記住不要和我提雍王殿下的事情。”

梔初有點不理解,但見沈晚一臉嚴肅的樣子,還是乖乖點頭答應下來:“奴婢記住了。”

沈晚總算滿意了——她不再提陸湛,木蘇總沒什麽好稟報的了吧?畢竟沒素材呀!

然而她是滿意了,卻有人受苦了。陸湛本來以為賜婚後沈晚已經會格外的歡喜,木蘇回稟的次數會更多,哪裏能想到事實恰好相反——一連幾天,他連簡短的字條都沒收到。

前三天陸湛還勉力支撐著,只是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問青蘇,然而三天一過他就繃不住了,得空就打發青蘇去看看有沒有來信。

這可苦了青蘇。

他一天跑無數次門房,腿都快跑斷了也沒落著好,還眼見著陸湛身上的寒氣愈來愈重,弄得他總是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的。

但即便如此,青蘇還是得按照陸湛的吩咐來回跑。

門房一見他進屋就垮了臉:“今天也沒有。”

青蘇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,聞言也不意外,只是木著臉長長嘆了口氣,頗有些不想回院子面對陸湛那張好似結了冰的臉。為此他磨磨蹭蹭地在門房邊上站了一會兒,目光悵然地極目遠眺,耳朵裏卻不經意地鉆進了點過路人的閑聊。

“雍王殿下真的那麽深情啊?”有人問道。

“那可不,”另外一人答,“當時賜婚的場景那麽多大人都看到了,這事兒在京中都傳遍了。”

……

青蘇本來只是隨意聽著,聽到後面卻眼神一亮,霍然擡頭看向聲音來源:“你倆別走!哎?你們跑什麽?給我站住!”

一柱香後,雞飛狗跳的雍王府大門前又恢覆了平靜。青蘇懷裏抱著個本子,腳步匆匆一臉喜氣地往院子裏跑。路過小花園時,他聽到一聲鳥類的長鳴,還沒來得警惕,就被扇了一身的灰塵和枯枝落葉。

青蘇暗暗叫了聲苦,偏頭一看,果不其然,一只脖頸優雅修長、長相英俊漂亮的大雁正雄赳赳氣昂昂地瞪著他,被羽毛覆蓋的臉上莫名帶著些睥睨眾生的氣勢。

青蘇恨得牙癢癢,卻還記得這大雁是陸湛所謂的定情信鳥,不但不能發火,還只能苦兮兮地繞路走。

書房裏,陸湛正捧著一本書看,神態看似認真卻遲遲沒有翻到下一頁。聽到屋外傳來的腳步聲後,他調整了下坐姿,佯裝出一副正在看書的樣子,餘光卻悄悄往門口的方向瞄。

片刻後,青蘇一臉激動地走了進來。

“收到信了?”陸湛穩著語氣,宛若不經意一般詢問。

青蘇搖了搖頭,見他有臉色變冷的趨勢,立刻補救道:“但屬下猜到了木蘇那邊一直沒傳消息的原因了。”說著,他將那個有些破舊的本子放到桌上。

陸湛沒動,只是疑惑地挑了挑眉。

青蘇咳了聲,輕聲道:“您向陛下請求賜婚一事已經在京中傳開了,玄靜住持的那一卦也跟著傳開了,不少人都說您和沈小姐是天賜的美滿姻緣,將賜婚一事稱為一段佳話,有人甚至還以殿下您和沈小姐為原型寫了……寫了話本。”說到最後,青蘇的聲音都幾不可聞。

——畢竟昭國雖然民風開放,類似的話本也有不少,但拿到當事人面前說總有點沒底氣。

陸湛卻耳聰目明聽了個清楚,微微瞇了瞇眼,他打量了下桌上的話本,沒急著看,而是若有所思地道:“所以,晚晚這是聽說了城裏的流言,害羞了?”

這問題沒青蘇答話的餘地,他抿著唇,一聲不吭。

陸湛卻像是信了,一派雨過天晴的神態,半是好奇半是思量地打開了那破破爛爛的話本。他本來不過是隨意看看,後來卻漸漸認真起來,甚至還頗有些愛不釋手。

半個時辰後,陸湛指著最後的空白頁詢問道:“怎麽寫到一半就斷了?”

“寫這話本的是個老秀才,家裏窮得快揭不開鍋了,寫了一半就沒再寫了。”青蘇低聲答。

陸湛沈吟了下,語氣淡淡地吩咐道:“去青楓莊給他開個院子,每日飯食供應,再給他些銀子,讓他把這話本寫完。”

青蘇聞言眼角一抽,卻還是沈聲應了。正當他拿起話本準備下去安排,就見陸湛提起了筆,繼續道:“我寫個請帖,你一會兒送到沈府去……就說母後叮囑我同王妃多相處,便邀她見上一面。”

話音落下,青蘇險些笑出聲,他在心裏默默向莫名背鍋的皇後娘娘告了聲罪,拿著請帖,揣著話本,腳步急急地出府去了。

陸湛目送著他離開,不知道想起了什麽,平靜的臉上慢慢漾出一個愉悅的笑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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